蒹葭纪[H]_祸水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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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祸水 (第1/1页)

    

祸水



    酒壶还冰凉地贴在脸上,裴琅听到她这唐突的问话,似乎回身看了她一眼,因为她听到衣衫窸窣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透着寂寥,像是很远,从风雨里飘过来,是,东郊的姑娘果然漂亮,可惜无缘。本王特意昭告天下,太后亲手扰了本王的温柔乡太后时运不济,撞得不巧,过一阵子,本王找个好天气,带你去寺里拜一拜。

    她知道裴琅不想说,偏偏逼自己说下去,好像只有难堪才能将胸口那不该有的酸涩冲淡似的,王爷,那条路我又走了一遍,可王爷还是舍不得杀我。王爷还喜欢我,是不是?

    裴琅安静了一霎,忽然回过头来,在黑暗中极平静地道:顾佳期,你忘了?

    她忘了什么?

    整个长京城都当她是耆夜王的小王妃,可顾量殷一出事,她就穿上预备好的嫁衣进了宫,跪在平帝脚下,试图螳臂当车,去换回风雨飘摇的将军府。

    那是顾佳期平生最屈辱的一夜,沿途指指点点叫着小王妃的孩童百姓、鸦雀无声的昭阳宫、平帝状似疯癫的荒淫笑声,还有郑皇贵妃涂着血似的刻薄嘴唇

    她一败涂地。人人说她是不得已,只有她自己知道,一开始她靠近裴琅就带了见不得人的目的。后来日久生情,她自己都耻于承认那样脏的心思,所以一直以为自己忘了,自欺欺人。

    你凭什么叫我喜欢你?顾佳期,别拿什么走投无路来搪塞,你那点心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,骗我?我那皇兄最爱玩抢来的女人,你们顾家人不就是吃准了这个么?若非他那癖好别致,你会巴巴地勾引我?顾佳期,你咎由自取,我留你活着,也确有一半是因为顾将军的功勋,可你凭什么还要我喜欢你?

    佳期吃了药,一时也觉得自己像个疯子,只觉得裴琅说了这些话,那一刀她便是白挨了似的,于是吃吃笑了两声,苍蝇不叮无缝蛋,王爷那时若是不喜欢我,我怎么勾引王爷?可惜,我千算万算,漏算了郑皇贵妃的手腕,自己送到先帝面前叫他玩,偏偏

    她咳了一声,多亏王爷回来,不然我就是只九命猫,也早死透了。可是,王爷既然感念我爹的功勋,怎么舍得这样对我呢?

    裴琅气得笑了,拍了拍她的脸。大概是弄那解药时跟人动手,用力太大,他的手微微抖着。

    本王怎么对你了?难道你想去冷宫陪那帮人吃闲饭么?本王还得顶着恶名收拾这副烂江山,你想得倒美。不过娘娘今日倒是牙尖嘴利,还有没有?继续说,没准本王一高兴,就说一句喜欢你,好如了你的愿。

    大约药效发作,佳期胸中一阵翻涌,赶忙推了推他的手,用力虽然不大,不过裴琅跟她吵了架,现在大概一点都不想碰她,冰凉的指尖只稍在她腕上一蹭,迅速移开了。

    佳期勉力撑起身,复又跪在榻边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。其实也吐不出什么东西,只是一阵阵发酸发疼,裴琅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,坐起来好些。

    她太阳穴突突血涌,几乎连抓住床沿的力气都没了,被他扯着手臂坐起来,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,拿袖子擦了嘴,伏身笑道:我劝王爷自己也多惜命,成日在外头吆五喝六威风堂堂,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。他日王爷出了事,我可没本事插翅膀出去找解药,到时候这天下是谁的,还不好说呢。

    她吐得声音粗嘎,并不好听,裴琅大约也嫌病中人讨厌,不欲久留,见她软趴趴地窝回了锦被里,便站起来理了理袍子,那娘娘可要事与愿违了。本王记仇惯了,死也要拉娘娘陪葬,不管这天下是谁的,左右都落不到你手里。黄泉之下可没有俗务缠身,娘娘忘了的事,本王要娘娘一件件想起来。

    月瘦如眉,星光历乱。

    陶湛在廊下等着,远远看见裴琅快步走来,一阵风似的刮过他身边,停也不停,连忙抬脚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裴琅走的是无人的小路,只有几盏宫灯摇摇晃晃地亮着,他一身泥土、凉雨和血迹混在衣袍上,被照得近乎狰狞。

    他方才找药时穷凶极恶,进宫连衣裳都来不及换,陶湛这才觉出不妥,忙脱了大氅替他披上。裴琅嗯了一声,伸手拢住了领口,处理干净了?

    陶湛道:是。走了两步,他替裴琅兜住马,王爷,属下有一句话。

    裴琅翻身上马,本王知道。不当讲就不要讲。

    陶湛却摇摇头,王爷为娘娘得罪的人也尽够了。王爷是放不下,可毕竟覆水难收。当年是没有法子,只得出此下策,可即便是下策,这太后她也做了七年,难道还能回头么?

    裴琅凉丝丝地看了他一眼,本王知道。

    陶湛也仰头看着他,半晌,斩钉截铁地摇摇头,王爷不知道。若真怕人疑心太后,正经该做的是一刀两断,如今这样

    未等他说完,裴琅冷冷笑了一声,扬鞭落下,啪的一声,黑马打了个响鼻,蓦地飞冲出了宫门。

    摄政王走了,青瞬才敢进来,小心翼翼地点了灯。佳期蜷在锦被中向里睡着,她大着胆子去碰了一下她的肩,没料到佳期竟是清醒的,冷不丁冒出一句:我全都没忘。

    倒像是在闹小孩脾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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