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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21 (第2/2页)
世界本来就是醉的。 张宇昂经常想,为什麽人要去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,为什麽要去纠缠早该舍弃的事,为什麽要固执地坚持一段有毒的关系。 他没有答案,所以他想,大概他们都醉了。 醉了,才不会看清这世界其实跟月球表面一样坑坑巴巴。醉了,才不会把想像的梦幻泡泡撮碎。醉了,才不会意识到,其实早已失去了一切。 也唯有醉了,才能去与自己的同类交流。 逃避,虚假,妄言,所有的不可行都行了,而悲惨的是,张宇昂发现,他们既是醉的,却也是清醒的。 张宇昂就是其中之一,借酒装疯,活该痛苦。 就像他根本痛恨喝酒的,可是他还是要喝。 喝得烂醉,把平常看不清的满天星星都映入眼中。 一点一点,眼花撩乱的灰点,伴随着过去,再度像跑马灯地一拥而上。 弟弟走後,他爸的工厂经营不善,沉迷酒精,酒後闹事家暴,邻居报警,人民保母一夜走几回,事後清醒再不断忏悔。 他妈呢,打零工贴补家用,不时黑的就找上门来,白的也要上门凑热闹,活像铁面流氓跟她要债,一言不合剁你手脚,利息不到法院见,更要遭受丈夫不顺心的殴打,再把那些伤藏在不合时宜的长袖里。 真的疼的时候,她就到弟弟学校,等放学要接他回家,却怎麽等也等不到。 活得特别没意思,可是日子还是在走,就当上一秒发生的不存在过。 不停的来,不停的原谅,不停的忘记。 然而他妈哭着哭着,总要抱着张宇昂不停的说,「过了就好了,你爸爸是个好人,他只是难过。我们是一家人,只剩我们了啊,你知道吗?」 一个人铁心维护一个人的时候,究竟能有多少说词?所有人都不好过,都在苦撑,凭什麽他能这样?凭什麽,因为那个曾经好的他,就能给他一副免死金牌,任他为所欲为? 对他们再好,也已经是回不去的以前,一家人是分崩离析的一家人,张宇昂又哪里甘愿,明明什麽也过不去。 假如活在痛苦里逃避就能如此的话,那麽张宇昂也不想再忍受了。 原来那些曾经痛恨过,发誓过,不会成为最讨厌的人的人,就跟那些幻想要跟理想型结婚的人一样,到最後都是一场痴心妄想。 张宇昂终究还是变成一个他最讨厌的人,喝最烈的酒,殴打无辜的人,过着醉生梦死,希望看不见明天太阳的日子。 真正离开家的那天是他高中毕业的日子。高三上学期没过完,他就入了帮派,牵头的是学校里最有名的混混。 初入江湖,泡在菸酒与暴力讨债里,混了几个月,虽然没混出什麽名堂,至少还记得给他妈寄生活费。 债是还不了的,让人罩着点,别让人找去家里的交际也有点。 後来,张宇昂就入伍了。 当了两年兵回来,他重回老路,赚了钱,得了名声,直到某一天在茶堂里乔一起贩毒买卖,双方都喝多了,一言不合,干起架来。 最後他赢了,额头上一条血淋淋的伤口,喝着劣质洋酒,摇摇晃晃独自走在无人小巷里。 亢奋的精神让宁静的夜充满欢闹,荒诞的颜色,和含糊不清的三字经,希望让风卷到他骂的那个人耳边,顺道带去天上。 谁知竟是风把他卷回到尽头之处,黑色的海发出狂放的怒吼,宛如他翻涌的情绪,藏在深处的,那些痛恨的,那些不解的。 酒瓶打碎在礁石上,张宇昂毫无知觉地捡起一块碎玻璃,暗红色的血顿时流下,接着一声被吞噬的噗通声,沉入海中。 他记起那晚光怪陆离的最後景色,让濒临死亡的感觉再度袭来。 上一次临死前,他睁开眼睛,彷佛看见了他妈。 她还是那句恨死的老话「我们是一家人,只剩我们了」 那麽这一次呢? 这一次,他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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