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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十年,你等得了么 (第2/2页)
为你承认是自愿的,就能替他坐那一半牢?别傻了!你是自愿的,你俩的性质更恶劣,影响更坏!你是自愿的,他帮过你的所有忙,补贴你的所有奖励,就全成了你伙同他滥用职权、监守自盗。你懂不懂?这叫欺骗组织!有这么大一块污点挂在那儿,先进大队还先进个屁!” 后半段话方谨宁全没入耳,他只听见“坐牢”两个字。孟海被判了十年。他什么也挽回不了,连见孟海一面的机会也求不来。他一下垮了,什么指望都没了。孟海带走了他所有的指望。 村里的闲话就没停过。叶珊珊看他的眼神也变了。方谨宁早已没兴趣知道大伙背后怎样议论他,反正那天以后,他在村里穿着衣服也像没穿。人们的视线探究地投在他的腿上,背上,头顶上。他知道他们看什么,无非是想看出他和别的男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,竟能让正直可靠的孟队长不惜舍弃十年的自由也要做一回流氓。村里人实在搞不懂,他们不相信这“受害者”毫无错处。 “准是在孟海面前脱裤子了吧?” “脱裤子有啥用?他长女人那玩意儿了?” “那谁知道?估摸着跟咱是不一样。” 什么叫唾沫星子淹死人,方谨宁算是见识了。春节前一个礼拜,大队书记来找他,对他说,现在有个工作机会,正好把他调回城,算是对受害者的安抚。他愣了愣才明白受害者指的是自己。他说他不走,他要等孟海。 “你父母那边通知过了,过两天就来接你。” 方父方母心疼儿子,自打接方谨宁回城,什么也没问过,就怕加重他的心理阴影。他的沉默寡言在父母看来是受了刺激,但其实他只是太想孟海了,回忆成了他生活中最熟悉的部分。 “我咋老觉得我一走就回不来了呢?”元旦时他和孟海开了这句玩笑。那天他答应孟海年前回一趟家,初二回来。孟海劝他多待几天,他缠着孟海说:“我一想到几天见不着你,我就慌。”“慌啥?我还能跑了?”“不让你跑,你抱抱我。”两人说着说着腻上了床。 如今忆起这一幕,方谨宁猛抽自己的嘴巴:叫你乌鸦嘴!叫你乌鸦嘴!抽完又蒙进被子里哭。 每半个月,他把攒的两天休息日全用来跑孟村,找大队书记和孟家人打听孟海的消息。他总得知道孟海被关去了哪儿。半年后,他得到一个地址。舟车劳顿三天半,他终于折腾到那处穷乡僻壤,看守一句:“不是亲属不让见。”把他拦在了大门外。他又求又磨,上供到人眼前,就差下跪了,没用。 抹干眼泪,他给孟海留下多半年里写的所有信,还有带给孟海的衣物、吃的以及一张自己的相片。等了一个月,他收到孟海的回信。孟海问他:十年,你等得了么? 一辈子我也等。他说。 孟海的回信是方谨宁熬下去的唯一动力。然而这信越回越慢,内容也渐渐变成了孟海说:别等了,不值当。四年半的时候,方谨宁再也等不来信,寄去的也被悉数退回。他马上请假旧地重探。结果人家说孟海被转走了,不在这了。 “转去哪儿了?” “那能告诉你?你是什么人,有手续没有?没有别捣乱,赶紧走。” 再去孟家时,人去屋空。方谨宁得知孟母年前去世了,大哥一家随着工程队搬去县城生活。小儿子呢?也走了,去哪不知道。这些年孟家在村里既是笑柄也是污点,人们茶余饭后嚼嚼舌头无所谓,真正的关心没有。方谨宁这时发现知青点也空了,曾经的伙伴陆续全回城了。见他在村里晃悠,人们问他:你咋还找孟海?十年大狱还不解恨? 方谨宁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孟家大哥。孟大哥见了他跟见了鬼似的,手脚并用地堵门。 方谨宁把一条胳膊硬卡进门缝:“求求你告诉我吧,孟海在哪儿?” “我们早和他断绝关系了!你找谁也不该找我们!” “求你行行好,告诉我吧,我不会再打扰你们。看在我每个月替孟海尽孝的份上……” “那钱是你寄的?”孟大哥手上一顿,方谨宁挤进屋里。似乎对自己一家平白拿了人家这么多年贴补不落忍,孟大哥语调平缓下来:“我真不知道,多少年没联系了。” “你好好想想,求你了……” “诶你别跪呀!”孟大哥让他弄懵了。 大嫂脑子转得快,冲过来推搡方谨宁:“磕头也没用!我说呢,咋有这么好心的人!村里人真没传错,你也不是啥好东西。赶紧走!待会儿孩子放学回来了!你们不要脸,我们还想做人呢!还让不让人活了,又找来!你走!走!快走!” 等方谨宁从激动的情绪中醒过来,再去找孟大哥打听大姐住址的时候,已是半个月后。孟大哥一家全不见了。他和孟海彻底失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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