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 (第2/2页)

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，衬衫下的身体依然挺拔，并没有他这个年纪常见的啤酒肚腩和松垮肩膀。

    老板紧接着又端来一盘毛豆，男人拿起一个塞进嘴里，直接撸掉豆心：“诶，这家毛豆很正诶，很好吃。”

    “倪江生，你到底来干嘛？”邱远麟打断了对方做作的表演，不耐烦地问道。

    试图温暖冷屁股的热度也渐渐淡去，倪江生靠在塑料椅子上，后背瞬间被上面的水珠浸湿，他却好像毫无感觉。他将手里的毛豆皮弹到桌子上，单手一拍桌子，手腕上一串滚圆的大佛珠如金如玉，磕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，他嘴巴还咀嚼着小小的毛豆：“怎样？连义父也不叫一句。”

    邱远麟避开对方逼视的视线，这一次，眼神里多了一点不敢对抗的畏惧。

    “我不来见你，你就不会见我是不是？”倪江生语气冷了很多，此刻的表情，才更符合他凶野的相貌，只是那金边眼镜还是有些不搭，“怎？不想认我了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邱远麟鼻腔哼出一口气，嘴角歪了一下，拿起啤酒，喝了好大一口。

    倪江生也紧跟着端起来，扬起头咕嘟嘟喝着，青黑的胡茬蔓延到下巴，喉结上下滚动着，流出的啤酒顺着下巴往下落。他放下杯子，手背擦了擦嘴角，瞪着邱远麟。

    “你是想怎样？要你跟我做生意也不听，非要自己打拼，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子？”倪江生说着动了气，摸出烟盒，将打火机顺手抛到对面，同时敲出一根烟叼在嘴里，动作一气呵成。

    邱远麟看着自己本能地抓住打火机的手，再看看对面叼在烟，凑过来，眼神冷冰冰的男人。一丝熟悉的畏惧涌上心头，他不情不愿地凑过去，为对方点着了烟。

    倪江生把烟抛了过去，翘起腿，靠在椅子中，硬是把廉价的塑料椅坐出了老板椅的霸气。邱远麟仿佛是为了打消自己刚才涌上的感觉，也掏出一颗，自己点燃，不甘示弱地学着倪江生的姿势坐着。

    方桌两边，一左一右翘腿歪着的两个男人，都是一手撑着扶手，一手撑着膝盖，烟垂在手边，烟雾袅袅升起。

    像是不落下风的对峙，也像是一脉相承的模仿。

    “现在市场很大，机会很大，我一个人忙不过来，你过来帮我。”倪江生吐出一道笔直的烟气。

    “不去。”邱远麟硬邦邦地拒绝。

    老板娘再次走过来，手里端着炭炉，上面摆着肉筋、羊肉串，二十个肉串滋滋作响，油光四溢，鲜香的孜然和辣椒钻进鼻子，在微雨的冷夜带来人间烟火的美味香气。

    倪江生直起身，娴熟地拨弄着肉串，嘴角歪斜地叼着烟，一股和他昂贵的西装迥然不同的流氓气涌现出来。他将熟了的肉串调到邱远麟的方向：“吃。”

    邱远麟拿起肉串默不作声地吃着。

    “年轻人不要太气盛，会错过很多事。”倪江生靠着椅背，夹着烟，语重心长地说，“现在时代在变，瞬息万变，一步晚步步晚，再过二十年就真的晚啦。”

    看着对方一副成功人士人生前辈的劝导语气，邱远麟只感觉十分违和，甚至有点想笑。

    “我没那份头脑，干不来。”邱远麟还是不肯就范。

    老板娘又托着一盘子串，嘴里还喊着：“烤腰子来了！”

    “喂，腰子我们这桌儿先点的，怎么不给我们上？”谁料旁边桌突然大吼出声，“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啊？”

    老板娘回身愣住：“你们没点腰子啊！”

    “怎么没点！我们现在就要！”对面桌已经完全是挑事的语气，估计是看到腰子临时意动，就非要耍横。

    老板娘也瞧出他们的故意，一时左右为难。

    倪江生笑着挥挥手：“没事儿，他们先吃好了，不急的。”

    老板娘感激地笑了笑，端着盘子往那边桌走去。

    “不要不要，都凉个屁的。”对面桌的大哥呸地吐了一口痰，旁边的帮闲小弟嘴贱地凑趣：“对，我们大哥不吃狗剩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大声，倪江生和邱远麟神色都冷了。

    倪江生抬手挠了挠头，用不轻不重地声音说：“佛说口下留德，否则要下拔舌地狱，年轻人，说话要积口德啊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点燃了几个喝的面红耳赤的地痞流氓一身的火气，噌地站起身来：“再说一句？”